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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7章 發年貨,謝大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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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樸素的烹飪方式。

大竈卸下來的大鍋和生產隊裏借來的小鐵鍋裏頭燉的菜很簡單,醬大骨頭、紅燒肉、白菜豬肉燉豆腐、鹵豬下水。

其中醬大骨頭最早燜上、最早燜熟。

學生們一人能分上一塊骨頭肉,數量足夠,因為王憶拿豬肉跟生產隊換了骨頭。

社員們願意換。

骨頭這東西哪能跟肉比?王老師用肉換骨頭,這是體貼咱們社員過年肉的需求量大,殺的豬不夠分,故意來支援咱們呢。

社員們很感動。

王老師高風亮節,他不當咱們生產隊下一任的扛把子,那咱們每個人都不答應!

王憶換來大骨頭和排骨就是為了做醬大骨頭,這東西其實很好吃的。

重油重鹽,滋味鮮甜,大骨頭裏還帶著骨髓,嗦起來比嗦粉可要帶勁多了。

公布了考試名次、頒發了獎狀,這次返校活動就算結束了,剩下的便是愉快的吃喝玩樂。

王憶給學生們分大骨頭和排骨,中午頭吃的是豬油拌飯,其中米飯煮的多,目的就是為了晚上這頓飯來配菜。

於是學生們打開飯盒裏面是米飯,已經涼了的米飯。

可涼了不怕,舀上一勺咕嘟咕嘟還在冒泡的熱醬湯,稍微一拌正好下嘴!

醬骨頭壓在米飯上,燜煮一個鐘頭之後肉已經爛的亂哆嗦了,咬一口上去,軟爛醬香!

王憶教他們吸骨髓。

沒有吸管不要緊,可以用粗的麥稭稈來吸了,學生們撮嘴唇吸的起勁,醬骨頭裏的骨髓很美味,很香還滑溜溜。

啃了骨頭,學生們可舍不得扔掉,都裝入飯盒裏收拾起來。

回家倒上水再使勁煮一煮,還能煮出點骨頭湯來下飯呢。

吃過米飯啃了大骨頭,接下來還有一人一大碗的豬肉白菜燉豆腐。

自己養的豬,生產隊種的白菜,隊集體自己磨的豆腐。

這一鍋菜都算是自家的勞動成果,王憶燉的比較淡,不用就米飯可以直接吃。

用油多,又用上了骨頭湯,所以這菜燉出來很香,吃一口進嘴裏,嘴唇頓時油乎乎的。

天色已晚,天氣寒冷。

可學生們圍著篝火吃熱菜,柴火熊熊的燃燒,飯盒飯碗裏的菜有些燙嘴,這樣連烤火帶吃飯,讓他們身上暖洋洋的。

紅燒肉和鹵豬下水今晚不吃了,都給他們帶回去,明天早上或者中午頭能再來一頓好飯菜。

學生們吃醬骨頭和白菜豬肉燉豆腐已經吃飽了肚子,等他們把鍋裏最後一點湯水給刮幹凈了,等他們抿掉了嘴唇上的油花,秋渭水又領著他們開始唱歌。

王憶負責拍照,數碼相機連續換了兩個儲存卡。

這頓飯算是新年之前的學校會餐了,吃過這頓飯,代表著學生們在學校裏跟今年做了告別。

他們又歡迎新年了。

臘月二十八,把面發。

這是北方要做上供大饅頭的日子,也是外島在過年前做準備的大日子。

從公社到縣裏,都會在今天和明天的臘月二十九兩天時間中辦起一年規模最大、最熱鬧的年集。

外島人家等了又等,盼了又盼,家家戶戶賀團圓就在眼前了。

天涯島上的社員們更是期盼,因為每年臘月二十八,生產隊都要以隊集體的名義分年貨。

之前殺的豬肉、曬的霜腸和麻六他們從滬都采購回來的好些東西還沒有動,就等著今天了。

所以對於島上社員來說,臘月二十八的順口溜應該說:

臘月廿八,把年貨發。

於是一大早全島各處都在熱鬧,社員們用爐子燒火做好早飯便出門,等著上午開始發年貨。

中建的工人昨天放假回家鄉過年了,春運再一次開始,而且從今年開始,往後若幹年將一年比一年猛烈。

施工隊離開,工程可沒有結束。

大膽帶領的建築組繼續忙活,他們幹不了主體結構,幫著施工隊給主體結果開展零散小活,比如鋪地面、加厚墻壁等等。

這樣山頂還是忙忙碌碌,施工現場依然亂七八糟。

而現在祠堂裏供桌已經擺上了,祖宗和神仙都接回家裏來了,這時候再從祠堂往外分發年貨就不合適了:

當地傳統,接回祖宗以後那祖宗供桌周邊的東西都是給祖宗準備的,在大年初三送走祖宗之前,供桌上和四周的東西不能擅動。

王向紅跟社員代表們商量幾句,索性在他家裏發年貨。

反正今年年貨都在他家裏頭。

卸貨下船的時候他家隔著碼頭近,便索性送入他家裏庫房和客廳存放。

這樣社員們便去他家裏排隊。

年味越發的重了。

社員們喜氣洋洋,孩童們開始扔著散鞭炮打鬧。

鞭炮的響聲時不時響起來,也有硝煙隨海風飄蕩一陣子。

王憶自己還給社員們準備了禮物。

得知今年是在王向紅家裏發年貨,他便去找大迷糊、漏勺還有一些學生幫忙,將一個個沈重的紙殼箱搬下去。

他提前去找王向紅,說:“隊長,你發年貨的時候,我順便給社員發個禮物吧。”

“不對,”他想了想又搖頭,“應該是我發禮物的時候你給社員們發年貨吧。”

王向紅問道:“你又自己買了什麽東西?都跟你說了不要亂花錢!”

王憶滿不在意的嬉笑著,這話是耳旁風了。

他打開箱子拿出上面的大紅本子給王向紅,王向紅一看下意識的說:“呀,是相冊!”

王憶說道:“對,相冊,去年給大家夥拍的照片我都給逐個歸類了,一家一戶一本相冊!”

相冊本是八十年代的風格,因為這就是在83年的滬都買回來的。

他委托麻六買了相冊,回來後把自己往日拍下洗出來的照片給按照家庭為單位給塞放進去。

相片可以留住時間。

這是他能想到的給社員們最好的年禮。

現在的相冊在城裏叫‘影集’,外面封皮寫的也是影集,有的是風景照有的是明星照,還有的寫了‘偉大的領袖萬歲’這種口號標語。

王向紅拿到相冊翻開,上面第一張是大照片,拍的是他的側面照。

他當時站在山巔一塊石頭上遙望海洋,一手夾著根香煙在嘴上吸,一手掐在腰上。

腰板筆挺、面色嚴肅,海風吹動他的衣衫飄蕩。

面前是閃著金光的大海,身後有隨風搖曳的松樹。

這照片抓拍的很好。

王向紅一看就喜歡上了。

旁邊的劉紅梅和大膽跟著看,讚嘆道:“這照片拍的好,什麽時候拍的啊?”

“我草,王老師把隊長拍的跟國家領導一樣,這叫玉樹臨風啊!”

“不會用成語別瞎用。”王憶無奈,“你可真是夜校的漏網之魚!”

“你多學學狀元,他現在進步很大、成績很好,知識水平大有提高……”

王狀元急忙絞盡腦汁的思索一陣,說道:“爸你這成語用的不對,這不是玉樹臨風,這是、這是憂國憂民!”

王憶讚賞的點頭:“狀元這個詞語用的很好。”

“嗨,我那是什麽憂國憂民?”王向紅樂得合不攏嘴,“這是啥時候的事呀?我竟然都沒有印象了——不對,仔細想想,有點印象了。”

“這是王老師你去參加漁業大會戰時候的事吧?那天天氣好,你們應該結束會戰回來,結果一直沒回來我就在山頂看你們……”

說到這裏他疑惑的撓撓頭,“你當時不在島上,怎麽拍的照片?”

王憶說道:“因為這是二貓拍的,不是我拍的。”

也只有老相機和膠卷才能洗出這樣的古樸氣質。

膠卷攝影自帶濾鏡。

其他社員開心的問:“王老師,箱子裏都是相冊嗎?我家也有?”

“那我家呢?我家有沒有?我想看看拍了我家啥。”

“爹你看,這還有我的照片呢,”王東方拿過相冊翻去看,指著照片樂了起來,“這照片拍的也好,我當時正在勘探井位啊!”

王向紅從他手裏搶回相冊,哼哼著說:“這是咱一家三口子的照片,肯定有你的,你著什麽急?去,後面排隊,準備領咱家年貨。”

王憶拆開另一個大紙殼箱說:“不光是照片,還有臺燈。”

“這臺燈是給家裏娃娃準備的,明年家家戶戶都要蓋起新房子,需要新家具,我跟老高叔商量過了,學校給有孩子的人家都提供一張學習桌!”

人群裏抽煙的王祥高樂呵呵的笑道:“王老師要提供的可不是一般的學習桌,這東西可好了,有桌子有椅子,然後桌子還帶著書架。”

王憶要獎勵給孩子們的書桌就是二十一世紀已經流行爛了的單人木書桌,書架和桌子二合一。

這種桌椅做起來很簡單,王憶給王祥高提供了圖紙,另外他負責板材、油漆等材料。

學生們考試成績好,他雖然認為是理所當然的,可還是想要給學生們發個獎勵。

以茲鼓勵,再接再厲。

聽說自己年後要有桌椅,學生們很開心。

他們還不知道這桌椅的樣子,但他們還是開心。

上學後的孩子就有隱私意識了,都想有一方屬於自己的小空間。

王憶掀開紙殼箱拿出相冊往外發,順便也給家裏孩子發放臺燈。

一個孩子一盞臺燈,以後給配上一套桌椅。

所以黃小花這邊高興無比。

就她家孩子多!

王憶把她家的相冊遞給她,她急忙打開看,看著裏面的照片忍不住的笑,笑著笑著眼睛又有些濕潤。

她對左右說道:“唉,平日裏覺察不出來,現在看照片看出來了,我家裏日子過的真苦,這大人孩子的活得不像個樣子!”

照片中有孩子有她們兩口子也有她家裏老人。

老人耄耋,她們兩口子中年早衰,明明才三十多歲,兩口子卻都已經開始駝背,頭上白發更是已經明目張膽。

社員們安慰她:“苦日子都熬過去了,好日子就來了。”

“給學校蓋完房子,明年就開始給咱們社員蓋了,到時候你家裏有新房子,生產隊又有分紅又有獎勵還有工分,日子不會再苦了。”

“不用說明年,你家裏今年日子就好過多了,我看這幾天就你家買年貨買的狠,聽說光米酒打了二十斤……”

王憶繼續發放相冊。

拿到相冊的人家不急著去拿年貨了,更不急著回家,都趕緊打開相冊自習觀摩裏面的照片。

帶在身邊的孩子更是吵鬧:“我要看照片、我要看看我自己!”

家長們往往會親熱的回上一個字:“滾!”

對孩子更有感情的還會加上一個字:“蛋!”

偏偏這時候不知道誰又來了一句:“現在看出咱隊裏娃娃的差距了,你們看,考前幾的都在抱著自己的臺燈呢,學習不行的在鬧著看相冊。”

一聽這話,家長們勃然大怒,頓時開啟擡腳出球的姿勢。

連踢帶打的把自家娃娃給帶走了:“看看看,看什麽?回家看書去!”

“你看看你,媽個比你姐姐考第二你考倒數第二,就是太嬌慣你了,過年之前不把《寒假園地》做完了,那你過不了這個年!”

“趕緊跟我走,今晚就得學到十二點,下學期的課本都有了,給我學!”

王憶聽到這些話叮囑他們:“大家不要突然之間就給家裏孩子加大負擔,就跟幹活一樣,學習也得循序漸進……”

“比如先不要一下子學到十二點,先學到十一點就行了。而且晚上不要讓孩子們熬夜,要註意利用白天時間,白天不要去玩了,家裏沒有活,那就學習嘛。”

“先寫《寒假園地》對不對?《寒假園地》寫完了就預習新學期功課,預習新學期功課累了就練毛筆字、硬筆書,寫字也寫累了那就出去給家裏幹個活,幹完活一天結束了,再寫一篇日記……”

王東方訕笑道:“草,咱生產隊以前養牲口,也不帶這麽幹的。”

學生們更是傻眼了。

這年沒法過了!

大人們很高興,這次的年可好過了。

一份份的年貨發下去,裏面從幹果炒貨到點心茶食再到肉和油鹽醬醋茶,每家還有一條煙卷、兩瓶瓶裝酒,很豐富了。

趕在中午之前,年貨和相冊全發完了。

王向紅留王憶吃飯:“你、小秋老師還有其他老師在我這裏吃吧,昨天秀芳去縣裏趕集買了個新鮮東西,你們肯定沒吃過。”

王憶好奇的問:“是什麽?”

“西瓜皮。”王向紅說道。

孫征南聽到這話露出笑容:“你們沒吃過,我可沒少吃。”

“我們家鄉有種西瓜的,我小時候家裏鄰居就種西瓜,那時候農村還讓做買賣,他就在公社路口賣西瓜,每天拉一車西瓜去,再拉一車西瓜皮回來,拿來餵豬。”

“每次看他拉著西瓜皮回來我就去他板車上亂翻,撿人家吃剩下的西瓜皮,啃上面剩下的紅瓤,有時候吃瓜的人吃的仔細沒有多少紅瓤,我就啃瓜皮。”

其他人聽的笑起來。

孫征南卻不笑了。

王東方說道:“我家的西瓜皮不一樣,今天請你們吃的西瓜皮肯定好吃。”

昨天和今天上午一直在寫春聯的黃有功楞住了:“什麽?真要吃西瓜皮?”

王向紅介紹道:“嗯,真要吃西瓜皮,是炒西瓜皮。”

“這個西瓜皮是把最外面那層厚綠皮給刮掉,然後把剩下瓜皮切塊用鹽來腌漬,放油鍋裏炒,加點蝦米和辣椒,炒出來的滋味很好。”

王憶頭一次聽說還可以這麽吃西瓜皮的。

甚至他就是第一次知道西瓜皮也要吃掉。

這真是物盡其用了。

快過年了,家家戶戶做年夜飯和正月裏要用的成品飯菜,魚鯗、蟹糊和各種腌螺自然不必說,另外還要打凍——

以雞肉凍、豬蹄凍和豬皮凍最受歡迎。

王向紅家裏打了豬蹄凍。

今年生產隊好事多,王向紅心裏高興,決定過年多弄點好東西,他買了四個豬蹄來打凍。

都是豬前蹄,便宜。

王東方去下鍋炒菜,秀芳時不時罵他一句,罵的他唯唯諾諾、滿臉委屈。

祝真學隨口說:“隊長,你家裏不都是秀芳做飯炒菜嗎?怎麽輪到東方了?”

王憶配合的說道:“什麽王東方之類的都來當大廚炒菜,他能炒嗎?沒有這個能力知道吧。”

王向紅抽了口煙說道:“沒辦法,秀芳有了,鬧孕吐呢,聞見油煙味就犯惡心,所以就得讓東方去炒菜。”

“你們別看這小子……”

“什麽?嫂子懷了啊?”王憶問道。

其他人也是吃驚又高興,不過天涯島懷孕的婦女不少,秀芳和王東方一直沒要孩子,現在選擇要孩子也很正常。

王向紅說道:“以前家裏三個人都忙活,生了孩子沒人帶孩子,加上國家號召晚婚晚育,所以就一直沒要。”

“現在隊裏的活慢慢交給王老師了,我有空閑了,所以他們兩口子準備要孩子,等孩子下生了,我給他們帶。”

他瞅了瞅王憶:“你和小秋老師是怎麽計劃的?真不辦酒席了?”

王憶笑道:“小秋老師不願意辦酒席,我索性不辦了,等到明年夏天找個好時間,我們去東北或者內蒙去旅游,順便去避暑。”

秋渭水補充說:“去看看林場和大草原,我還沒有見過草原呢。”

王向紅又抽了口煙,說:“算是去旅行結婚?那你們明年秋天之前是不打算要孩子了?”

王憶說道:“不是旅行結婚,就是去旅行。”

“嗯,至於要孩子,我們不著急,小秋老師還年輕,再等兩年。”

他早就想跟秋渭水上一下對抗強度了,隔著家夥什始終不如真刀真槍來的酣暢淋漓。

可他對這年頭外島的婦產條件沒有信心,起碼得等在滬都買房之後再準備生孩子。

到時候就在滬都生孩子,有點什麽問題便於解決。

生孩子是一場冒險。

他得多做點準備。

王向紅聽後點點頭,又叮囑一句:“響應國家號召是好的,不過該抓緊也抓緊,不為自己著想,也得為老人著想,讓老人多跟孩子相處兩年,這總歸是好事對不對?”

他準備從生產隊隊長的位子上卸任,但他還是王家的家族長。

作為生產隊長,他要響應國家號召、堅定執行國家政策。

作為家族長。

那這些可去他娘的吧,他就一個目標:發展壯大家族。

等到他從隊長位子上徹底退了後,那他餘生任務只有三項:添丁、添丁,還是添丁!

秋渭水嘻嘻笑著說不著急。

王憶搓了搓臉。

這裏的人,只有他了解葉長安的身體情況。

他確實得盡快要孩子。

實際上他在滬都已經有房子了,只是房子距離滬都的紅房子醫院有些遠。

於是他下定決心,過完年去紅房子附近買個房子,以後給生產隊當待產室。

隊裏少婦們懷孕了就去那邊住,想辦法把關系打通,讓隊裏的孕婦可以進紅房子生產。

這時候炒菜一盤盤上來了。

知道秀芳懷孕,秋渭水、祝晚安和楊文蓉便去幫忙了。

秋渭水挽起袖子炒菜,楊文蓉燒火,祝晚安端菜送水。

王東方訕笑著回來,說:“其實我廚藝還行的,這西瓜皮我炒的,待會都嘗嘗。”

今天這桌子菜算是王向紅的謝師宴了,很豐盛。

隊裏分肉他要了一塊裏脊肉,做了糖醋裏脊;隊裏分了燒雞烤鴨,他今天用上了;再就是炒雞蛋、炸花生米之類,沒怎麽做海鮮,多數是硬菜。

連主食都很硬,牛肉水餃。

他的戰友每年臘月都給他送禮,今年便有內蒙戰友送了牛肉幹和凍牛肉過來。

王向紅開了兩瓶北大荒酒,招呼著眾人吃吃喝喝,在年根下湊一起喝酒,真是好不快樂!

中午喝過酒,下午還要上船謝年。

謝過往舊年裏大海的慷慨相護,盼來年在船上能紅火興旺的捕撈漁獲。

這是外島最重視的傳統之一,又叫做請太平菩薩。

漁民們在海上討生活最是關心是否風調雨順。

風調雨順才能出入平安,這關系到無數漁家無數漁島的闔家歡樂、幸福綿延。

所以到了一年之終,虔誠的漁民就會一次次的祭拜船神、祈求大海。

上船謝年從臘月二十就開始了,只要在除夕之前選擇黃道吉日即可。

但在傳統中,漁民漁船上謝年一般會選在臘月廿八這樣的好日子。

天涯島便選在這一天。

傍晚開始,漁民們紛紛上船,他們沒有自己的船,可是請起太平菩薩來一樣虔誠。

漁船空間狹小,可該有的禮儀規格半點不能馬虎。

點燭焚香自不可少,此外必備“三牲”——

不是三種肉,是糧食、魚以及鹽,這也是漁民出海必須的生活物資。

再就是水果,放的是蘋果。

王憶記得在21世紀,最早從高校開始流行平安夜送蘋果,說蘋果是平安果。

但在外島這個說法都流行半世紀了,早就有平安果的說法。

王向紅和王憶在天涯二號船上謝年,他教授王憶謝年風俗。

能用上的,用不上的;以前的,現在的,他都一一說給王憶聽。

船用‘三牲’、年糕、三杯茶、六杯酒,等等,甚至怎麽掛鞭炮,怎麽算時間點燃鞭炮,怎麽在船頭磕頭、怎麽祭酒他全得教給王憶。

王憶學著往四周看,碼頭上的船只一字擺開,都有漢子在上面主持祭酒謝年。

不管大船小船上都有人,船頭豎起竹竿,桿子上掛了鞭炮。

鞭炮在風中搖晃著,王向紅一聲‘大謝’,大家夥紛紛拿起一支香來點燃鞭炮引信。

頓時,劈裏啪啦的聲音在海上響起來。

放了鞭炮,在有桅桿的大船上漁民們還會爬上桅桿。

桅桿上有國旗的他們會換上新國旗,沒有國旗的就掛上一面國旗。

五星紅旗迎風飄揚。

獵獵震蕩在東海海濱之上。

王向紅看著一面面的紅旗掏出煙袋抓了點煙絲塞進煙袋鍋裏美滋滋的抽起來。

他吐出一口煙圈,放松的嘆了聲氣:“直到這順利謝了年,咱漁家人才算是正經的可以準備過年了。”

其他社員跟他的想法一樣,收拾上東西開心的吆喝著往回搖櫓。

海上又隱隱約約的飄來清脆的鞭炮聲。

聲聲不斷,這是其他村莊、生產隊的漁民在謝年呢。

過往一年終於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這個謝年是告別往年,也是期待新年。

壬戌狗年要結束了,癸亥豬年要來了……

臘月二十九,小除夕。

王憶開船把葉長安接到了島上,他們今年在一起過新年。

最開心的莫過於秋渭水,攬著爺爺的胳膊又是介紹這個、又是介紹那個:

“你看我們新開墾的農田,這個冬天生產隊都在開墾荒山,這下子來年能耕種的土地可就更多了……”

“爺爺我領你去山頂看看,我們學校蓋的很快,明年開學,學生差不多就能進樓房裏念書了……”

“還有我家裏,王老師家裏的老房拆掉了,明年生產隊先給我們家裏蓋新房子……”

葉長安氣喘籲籲:“停停停,你以為爺爺還跟你一樣是二十多歲的年紀?爺爺上年紀啦,你得讓爺爺先歇歇。”

王憶隨身帶著個折疊躺椅,小號的躺椅,通體是PVC管做骨架,很輕,能承受的重量也輕,超過150斤就有骨架斷裂的風險。

葉長安迎著暖陽坐下。

一陣風吹過,他長嘆道:“今年是暖冬,沒怎麽感覺冬天的氛圍,這春天馬上已經來了。”

他們環繞天涯島轉悠,社員們看見他來了紛紛打招呼,都稱呼他為小秋爺爺。

葉長安這時候自然沒有領導架子,就跟個尋常小老頭一樣回應眾人,碰到壽星爺他們聚集在一起曬太陽,還湊上去蹲著一起胡聊。

老爺子其實並不老,才不到七十歲,但比起二十一世紀的老人,他的年紀跟八十一樣。

這也導致他跟壽星爺等老漢在一起的時候毫無違和感。

特別是他嘴裏還叼著一根狗尾巴草。

王憶回去在聽濤居裏收拾出春聯、福字、門神、青龍紙這些東西。

貼春聯、貼福字、貼門神這些活動在全國是標配,貼青龍紙應該是江南沿海地區的獨特風俗。

青龍紙是6到15厘米大小的正方形軟紙,紙上印有木刻的青龍騰飛、雙龍戲珠、和合二仙、聚寶盆等圖案和吉祥文字,均為黑色,統稱為青龍紙。

紙的顏色有紅色、青色、黃色三種,不同顏色的青龍紙,各有司管,然後要分別貼在不同地方。

外島的風俗是把黃色貼在谷倉、谷櫃或米缸上,紅色貼在室內邊門或房門上,綠色貼在水缸、磨盤、大秤上。

不光是老百姓家裏貼青龍紙,銀行、百貨大樓之類的單位也要貼青龍紙,貼在櫃臺、櫥窗、賬桌、保險櫃等處,既要獲取青龍的運勢,也要讓青龍幫忙看門。

這風俗在21世紀就很少見了,王憶聽父親緬懷舊時光的時候介紹過,所以如今碰到了貼青龍紙的機會,他非常珍惜,很仔細的貼每一張青龍紙。

貼青龍紙有講究,比如貼米缸的寓意是“青龍盤米缸,吃不完,用不完,越來越發”。

王憶要用膠水來貼青龍紙、貼春聯,秋渭水嫌他不會過日子,讓他打漿糊。

打漿糊是用面粉和水,王憶就調侃她:“面粉不要錢啊?你用面粉打漿糊就是過日子啦?”

秋渭水說道:“總比你用膠水來的便宜,再說你往面粉裏混上點玉米面一樣能打出漿糊來。”

王憶服了:“你這真是上墳燒報紙,糊弄鬼。這玉米面能用來打漿糊?”

秋渭水給他一記很有風情的白眼:“你呀,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玉米面同樣富含澱粉,怎麽就不能打漿糊了?不過用玉米面打漿糊不那麽粘。”

“所以你用面粉打漿糊,往裏面加上點玉米面粉,調和一下就好用了。”

王憶掏了一些面粉進小搪瓷盆裏倒上清水攪和黏稠又上熱水打出漿糊來。

老黃的崽子們在旁邊愉快的搖尾巴。

它們看王憶整的搪瓷盆裏東西這個惡心樣,以為是給自己準備飯呢。

王憶給它們一個眼神,熊sai,滾犢子!

小黃們沒臉沒皮沒有眼力勁,搖頭擺尾的還以為王憶跟它們玩眼神交流呢,又開始歡快的撲王憶要去搶搪瓷盆。

老黃見此爬起身飛奔而來張開嘴就咬。

它是真下狠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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